第122章

    你不是主动要求他们‘收养’,这对于你是被动选择,所以你不需要对他们愧疚。他们没有对你好,没有疼爱你,还欺负你,你不需要对他们善良。

    宝宝,他们都是罪人,只有你是无辜的。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是你需要感到抱歉的。”

    江棠眼眶蓦地红了,他把脸往枕边靠,咬住了下唇。

    他这么多年来不离开,除了本身臣服于命运的性格外,最重要的就是他一直被这个念头绑架着。

    虽然过得很不好,但对方确实算是救了他。

    别说李家父母,就是邻居街坊、他打工的那个破餐馆,所有的人都在告诉他:“将就过吧,是他们给了你第二次生命。”

    这种话他从十二岁听到十八岁。

    他几乎是被这话钉死在那个鬼地方。

    现在终于有人告诉他,这不是他选择的,他不需要愧疚。

    神明终于听到了那些惊恐发作、夜不能寐的小黑房间里,少年咬着牙提出的那句质问。

    “都是我的错吗?”

    神明终于来告诉他,不是他的错,他不需要被这些绑架。

    江棠渐渐压抑不住,蜷缩起身体,抓着陆应淮的手也放开了。

    他以一种极其没有安全感的姿态蜷成一团,张嘴咬住自己的手腕,眼泪无声地往下落。

    一如六年间的无数个夜。

    “宝宝,该咬疼了。”陆应淮撑起身体,拨开江棠凌乱柔软的发,轻轻捏住那张浸满泪的小脸,把他的手腕拽下。

    白皙的手腕被那口糯米牙发狠地咬出一圈深陷的齿痕。

    空洞无神的眼睛看着陆应淮,又像是透过他看到过往,映不出一点光亮。

    没东西咬了,江棠紧咬着牙,只不时露出几声急促的换气声。

    以前都是这样蜷成一团偷偷哭吗?陆应淮想。

    江棠崩溃地太明显,似乎沉浸在某种回忆里。陆应淮叫了他几遍都听不见。

    陆应淮靠坐在床头,把江棠抱在怀里:“乖,宝宝,哭出声。”

    江棠颤颤地用泪眼看他,像在看一个陌生人。

    “这里是你的家,可以大声地哭,”陆应淮循循善诱,手中拿着小白狗摇了摇,“看,还有你喜欢的小狗狗。”

    江棠顺着看了看小狗狗,嘴巴张了张,又闭上,咬着唇角。

    “别咬,”陆应淮把小狗丢开,手腕送到他唇边,“咬我。”

    江棠当真不客气,狠狠地咬住了他。

    陆应淮执行任务被蛇咬过,被感染病毒的人咬过,在好几个人痛不欲生时让他们咬住自己以防咬到舌头。

    不痛,就是惹人烦躁。

    但现在他被那排整齐的小白牙咬住,痛得心都在颤。

    江棠把他当成自己了,原来他以前咬自己下口都这么重。

    真是一点都不知道疼惜自己。

    陆应淮任由他咬得越来越重,另一只手顺着他的头发。

    没关系,以后我来爱惜你。

    他不哄着江棠停下来,倒希望江棠能够哭个痛快。

    直到尝到血腥味儿江棠松口,低头看着牙印渗出的血,脑子有点转不过来。

    眼泪大颗大颗落在陆应淮手腕上,把血迹氤氲开,江棠呼吸一窒。

    接着小omega终于看向了陆应淮。

    眼泪急刹车似的停住,江棠缓慢地眨了下眼。

    他有时候情绪上来会分不清自己在哪里,刚才他以为他又在那六年间的夜。

    但是,谁懂啊,哭一半分神去想明明咬的是自己,为什么不疼,他以为自己痛觉消失了,缓了半天发现咬的是陆应淮。

    陆应淮似乎看见江棠挣扎着想要连夜逃跑的灵魂。

    好尴尬。

    但是难过的情绪还没过去,所以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哭。

    “……疼吗?”江棠问。

    小omega哭得可怜极了,眼眶鼻尖都是红的。

    “不疼。”陆应淮说。

    “怎么会不疼?”江棠嗓音哽咽,泪水又涌出来,他强忍着,“一定是疼的。”

    “真的不疼,别忍着,哭出来。”

    江棠用手背蹭掉眼泪:“我之前说过不会再哭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没说过。”

    “我说过了。”

    “好吧,那今天破例,”陆应淮拗不过他,只好给他找别的台阶下,“今天清优答应回来,值得庆祝,可以哭一下。”

    这逻辑狗屁不通。

    可江棠忍不住了:“真的?”

    “真的,”陆应淮都听见他牙关打颤的声音了,“哭吧,这次不计入你的保证内。”

    太像哄小孩了。

    江棠“噗嗤”一笑,小珍珠一串一串往下滚。

    “是疼的,”江棠侧身抱住陆应淮的脖颈,“真的是疼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的,我每次咬都很痛,根本不能免疫……”江棠边哭边说,“他们打我也是痛的,冷风扑在身上也是痛的……”

    还有很多时候。

    腺体撞到桌角是痛的。

    被李虎一把推倒在地是痛的。

    很多很多痛。

    “哥……”江棠越哭越大声,“被车撞很痛,特别痛,我睡不着也哭不出来就一直忍着……腿很痛,痛得受不了我才答应江子昂注射那个药……”

    陆应淮抱着他,五脏六腑都被人捏紧一般,疼得喘不过气。